笠翁对韵六麻句解版
六麻
其一
清对浊,美对嘉[1]。
鄙吝对矜夸[2]。
花须对柳眼,屋角对檐牙[3]。
志和宅,博望槎[4]。
秋实对春华[5]。
乾炉烹白雪,坤鼎炼丹砂[6]。
深宵望冷沙场月,绝塞听残野戍笳[7]。
满院松风,鱼声隐隐为僧舍;半窗花月,鹤影依依是道家[8]。
句解
1、清对浊,美对嘉:“清”“浊”是一对反义词,可以表示清水、浊水的意思,也可以表示品性的高低、还可以表示声音的清浊等等。“美”“嘉”都是好的意思,褒义词。平仄上,“清”“嘉”是平声,“浊”“美”是仄声。浊,《广韵》作“直角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四个词语都是形容词。
2、鄙吝对矜夸:鄙吝,形容心胸狭窄,也形容过分爱惜钱财。矜夸,夸耀。二者都是贬义词。平仄上,“鄙吝”是仄仄,“矜夸”是平平。语法上,二者都是形容词,都是并列结构。
3、花须对柳眼,屋角对檐牙:花须,就是花蕊,蕊在花心内,形如触须一般。柳眼,早春初生的柳叶如人睡眼初展,故称,唐元稹《生春》“何处生春早,春生柳眼中”。檐牙,檐际翘出如牙的部分,唐杜牧《阿房宫赋》“五步一楼,十步一阁;廊腰缦回,檐牙高啄;各抱地势,钩心斗角”。屋角,屋檐如角的部分,宋辛弃疾《满江红》“云破林梢添远岫,月临屋角分层阁”。四个词语中的“须”“眼”“角”“牙”皆用于比喻义。平仄上,“花须”是平平,“柳眼”是仄仄;“屋角”是仄仄,“檐牙”是平平。屋,《广韵》“乌谷切”,入声;角,《广韵》“古岳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“花须”“柳眼”都是与植物有关的名词,二者都是定中结构;“屋角”“檐牙”都是与建筑相关的名词,也是定中结构。
4、志和宅,博望槎(chá):上联说的是唐代诗人张志和的典故,他浪迹江湖,隐居不仕,《新唐书·隐逸传·张志和》载:“张志和,字子同,婺州金华人。始名龟龄。……十六擢明经,以策干肃宗,特见赏重,命待诏翰林,授左金吾卫录事参军,因赐名。后坐事贬南浦尉,会赦还,以亲既丧,不复仕,居江湖,自称烟波钓徒。……兄鹤龄恐其遁世不还,为筑室越州东郭,茨以生草,椽栋不施斤斧。豹席椶屩,每垂钓不设饵,志不在鱼也。……观察使陈少游往见,为终日留,表其居曰玄真坊。以门隘,为买地大其闳,号回轩巷。……颜真卿为湖州刺史,志和来谒,真卿以舟敝漏,请更之,志和曰:‘愿为浮家泛宅,往来苕、霅间。’”从“浮家泛宅”可见,“志和宅”指的是隐士张志和所渴望的浮踪浪迹、超然物外的生活,不是指某个现实的宅院,如明祝允明《家藏刘松年小方》有“湖上烟波志和宅,山阴风雪戴逵家”。下联说的是西汉博望侯张骞的典故,《史记·卫将军骠骑列传》“张骞从大将军,以尝使大夏,留匈奴中久,导军,知善水草处,军得以无饥渴,因前使绝国功,封骞博望侯”。博望槎,宋胡仔《苕溪渔隐丛话前集·杜少陵六》引南朝梁宗懔《荆楚岁时记》:“张华《博物志》云:汉武帝令张骞穷河源,乘槎经月而去,至一处,见城郭如官府,室内有一女织,又见一丈夫牵牛饮河。骞问云:‘此是何处?’答曰:‘可问严君平。’织女取支机石与骞而还。”汉武帝喜欢求仙访道,有一次他派张骞去黄河的源头,乘坐木筏,来到一处。在那里,张骞遇到一个女子在室内织布,还见到一个男子牵着牛在河里饮水。槎,木筏,晋张华《博物志》卷三“年年八月,有浮槎去来不失期”。张骞槎说的是神仙故事,象征的是古人对于神仙世界的向往和追求。平仄上,“志和宅”是仄平仄,“博望槎”是仄仄平。宅,《广韵》“场伯切”,入声;博,《广韵》“补各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二者都是定中结构。
5、秋实对春华:秋实,秋季成熟的谷物及果实;春华,春天的花。“秋实”常与“春华”相对:北齐颜之推《颜氏家训·勉学》“夫学者犹种树也,春玩其华,秋登其实。讲论文章,春华也;修身利行,秋实也”。平仄上,“秋实”是平仄,“春华”是平平。实,《广韵》“神质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二者都是定中结构。
6、乾炉烹白雪,坤鼎炼丹砂:清代道士傅金铨《丹道吕洞宾》曰:“安炉立鼎譬内外,两个乾坤,炼己筑基,固彼我一身邦国。”又曰:“鼎器法天象地,因而有乾炉坤鼎之喻,有内鼎外鼎之称。”乾炉、坤鼎,是道家用来煮茶炼丹的器皿,亦可作“坤炉”“乾鼎”。烹白雪,是指用雪水煮茶,唐喻凫《送潘咸》有“煮雪问茶味,当风看雁行”。炼丹砂,道教法术,源于古代方术,指置朱砂于炉中炼制。汉刘向《列仙传》:“主柱者,不知何所人也。与道士共上宕山,言此有丹砂,可得数万斤。宕山长吏,知而上山封之。砂流出,飞如火,乃听柱取。为邑令章君明饵砂,三年得神砂飞雪,服之,五年能飞行,遂与柱俱去云。主柱同窥,道士精彻。玄感通山,丹砂出穴。荧荧流丹,飘飘飞雪。宕长悟之,终然同悦。”道家认为服用丹砂可以长生或飞升。平仄上,上联是平平平仄仄,下联是平仄仄平平。白,《广韵》“傍陌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上下联都是主谓结构。
7、深宵望冷沙场月,绝塞听残野戍笳:上联化用唐王昌龄《出塞二首》(或作李白诗)的“战罢沙场月色寒”。深宵,深夜。沙场,战场,唐王翰《凉州词二首》其一“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”。下联化用明刘基《杀气》中的“夜哭城笳里,朝烟野戍傍”。绝塞,指极边远的塞外。野戍,指野外驻防之处;戍,戍守,守边。笳,就是胡笳,汉时流行于塞北和西域一带;传说是汉张骞从西域传入,其音悲凉;魏晋以后成为军乐,三国魏杜挚《笳赋》“羁旅之士,感时用情,乃命狄人,操笳扬清”。月、关、笳,是古代边塞诗词中常见的意象,皆有凄清、寒冷的意境。如唐孟浩然《凉州词》“异方之乐令人悲,羌笛胡笳不用吹。坐看今夜关山月,思杀边城游侠儿”。平仄上,上联是平平仄仄平平仄,下联是仄仄平平仄仄平。绝,《广韵》“情雪切”,入声。“沙场”之“场”今读上声,chǎng;《广韵》“直良切”,平声。语法上,上下联都是状中结构:“深宵”“绝塞”,都是定中结构作地点状语;谓语中心“望冷沙场月”“听残野戍笳”是动宾结构,“冷”“残”在这里充当补语。
8、满院松风,鱼声隐隐为僧舍;半窗花月,鹤影依依是道家:此联以“满院风”“半窗月”相对,化用唐杜荀鹤《题唐兴寺小松》中的“侵僧半窗月,向客满襟风”。满院松风,庭院中种植松树,有风时便是满院松风,典出《晋书·陶弘景传》:“弘景为人员通谦谨,出处冥会,心如明镜,遇物便了。言无烦舛,有亦随觉。永元初,更筑三层楼,弘景处其上,弟子居其中,宾客至其下。与物遂绝,唯一家僮得至其所。本便马善射,晚皆不为,唯听吹笙而已。特爱松风,庭院皆植松,每闻其响,欣然为乐。有时独游泉石,望见者以为仙人。”鱼声隐隐,寺庙中僧人敲木鱼所发出的声音;今本多作“钟声隐隐”。隐隐,象声词。半窗,古代诗文常用“半窗”形容月光照耀,窗棱明暗各半的情景,唐王建《李处士故居》“一院落花无客醉,半窗残月有莺啼”,宋王之道《惜奴娇》“花月多情,摇碎半窗清影”。鹤影,隐逸诗中常见的意象,如唐齐己《湖西逸人》“老隐洞庭西,渔樵共一溪。琴前孤鹤影,石上远僧题”。今本多作“锡影”。依依,是隐约的意思,晋陶渊明《归园田居》之一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。“钟声”“锡影”亦可对仗,然而“鱼声”与“僧舍”、“鹤影”与“道家”照应更佳,故本书取此说。平仄上,上联是仄仄平平,平平仄仄平平仄;下联是仄平平仄,仄仄平平仄仄平。语法上,“满院松风”对“半窗花月”,皆为定中结构,描写环境;“松风”“花月”也是定中结构,意为吹拂松树之风,映衬花影之月。“鱼声隐隐为僧舍”“鹤影依依是道家”相对,都是主谓结构:其主语“鱼声隐隐”“鹤影依依”也是主谓结构,谓语“为僧舍”“是道家”对其作出判断。此联对仗工整。
其二
雷对电,雾对霞[1]。
蚁阵对蜂衙[2]。
寄梅对怀橘,酿酒对烹茶[3]。
宜男草,益母花[4]。
杨柳对蒹葭[5]。
班姬辞帝辇,蔡琰泣胡笳[6]。
舞榭歌楼千万户,竹篱茅舍两三家[7]。
珊枕半床,月明时梦飞塞外;银筝一曲,花落处人在天涯[8]。
句解
1、雷对电,雾对霞:平仄上,“雷”“霞”是平声,“电”“雾”是仄声。语法上,两组都是名词。
2、蚁阵对蜂衙:蚁阵,蚂蚁战斗时的阵势;蜂衙,群蜂早晚聚集,簇拥蜂王,如旧时官吏到上司衙门排班参见。蚁阵,琅环阁藏本作“蚁阙”,今本多作“蚁阵”。古代诗文中“蚁阵”“蜂衙”并提之例甚多,用于比喻人们追逐名利,有如蚁集蜂拥,不知疲倦。比如《秦修然竹坞听琴》第二折“都为那蜗角虚名,蝇头微利,蚁阵蜂衙”等等。从用典的角度看,以“蚁阵”为佳。《声律启蒙》下“六麻”亦作“蚁阵对蜂衙”。平仄上,“蚁阵”是仄仄,“蜂衙”是平平。语法上,二者都是定中结构。
3、寄梅对怀橘,酿酒对烹茶:寄梅,是南朝时陆凯与范晔的典故,《太平御览·果部》引《荆州记》曰:“陆凯与范晔相善,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花诗,曰:‘折花逢驿使,寄与陇头人。江南无所有,聊赠一枝春。’”后人常用此典,如《全唐诗》中徐铉《送应之道人归江西》曰“岁暮定知回未得,信来凭为寄梅花”。怀橘,说的是三国时吴国陆绩的故事,出自《三国志·吴书·陆绩传》的记载:“陆绩字公纪,吴郡吴人也。父康,汉末为庐江太守。绩年六岁,于九江见袁术。术出橘,绩怀三枚,去,拜辞堕地,术谓曰:‘陆郎作宾客而怀橘乎?’绩跪答曰:‘欲归遗母。’术大奇之。”陆绩见袁术的时候,才六岁。袁术给他橘子,他在怀里揣了三个。临走的时候拜辞,橘子掉到了地上。袁术问他为什么做客还偷藏橘子,他说是带给母亲吃。“寄梅”“怀橘”,前者对友人寄托思念,后者对母亲表达孝心,情怀类似。平仄上,“寄梅”是仄平,“怀橘”是平仄;“酿酒”是仄仄,“烹茶”是平平。橘,《广韵》“居聿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两组词语都是动宾结构。
4、宜男草,益母花:宜男草,萱草的别名,古人认为孕妇佩戴萱草则生男。清孙枝蔚《房兴公新姬》诗之二:“生儿便是宜男草,对客休矜解语花。”益母,草药名,明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曰“益母草之根、茎、花、叶、实,并皆入药,可同用。若治手、足厥阴血分风热,明目益精,调女人经脉,则单用茺蔚子为良。若治肿毒疮疡,消水行血,妇人胎产诸病,则宜并用为良。盖其根、茎、花、叶专于行,而子则行中有补故也”,可见古人主要用它来治疗妇女产前产后的一些疾病,故曰“益母”。平仄上,“宜男草”是平平仄,“益母花”是仄仄平。语法上,两个词语都是定中结构。
5、杨柳对蒹葭:杨柳,指杨树和柳树,也可以特指杨柳,《诗经·小雅·采薇》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”。此处当指前者。蒹葭,荻草与芦苇,《诗经·秦风·蒹葭》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。平仄上,“杨柳”是平仄,“蒹葭”是平平。语法上,二者都是名词,都是并列结构。
6、班姬辞帝辇,蔡琰(yǎn)泣胡笳:上联说的是班婕妤的典故,出自《汉书·外戚传》:“孝成班婕妤。帝初即位选入后宫。始为少使,蛾而大幸,为婕妤,居增成舍,再就馆,有男,数月失之。成帝游于后庭,尝欲与婕妤同辇载,婕妤辞曰:‘观古图画,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,三代末主乃有嬖女,今欲同辇,得无近似之乎?’上善其言而止。太后闻之,喜曰:‘古有樊姬,今有班婕妤。’婕妤诵《诗》及《窈窕》《德象》《女师》之篇。每进见上疏,依则古礼。”班姬就是班婕妤,她是汉成帝宫中女官,德才兼备,为成帝所宠幸。成帝让她和自己同车出行,她拒绝了,说:“古代的图画中,圣贤之君都是名臣在身边,末代天子才让宠爱的女人在旁侍奉,如果让我同车,那不就类似这种情况吗?”赵飞燕得宠后,班婕妤被冷落。下联说的是蔡琰的典故,蔡琰是蔡邕的女儿,字文姬,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。《后汉书·列女传》记载:“陈留董祀妻者,同郡蔡邕之女也,名琰,字文姬。博学有才辩,又妙于音律。适河东卫仲道。夫亡无子,归宁于家。兴平中,天下丧乱,文姬为胡骑所获,没于南匈奴左贤王,在胡中十二年,生二子。曹操素与邕善,痛其无嗣,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,而重嫁于祀。”史书记载蔡琰在第一任丈夫去世后回到家中,又遇到战乱,被匈奴掳走,嫁给了南匈奴左贤王,生了两个孩子。十二年后,曹操把她赎回,嫁给了董祀。相传她曾作《胡笳十八拍》,叙述自己一生悲惨的遭遇,表达了她思念故乡又不舍骨肉的矛盾心情。平仄上,上联是平平平仄仄,下联是仄仄仄平平。平仄上,两句都是主谓结构。
7、舞榭歌楼千万户,竹篱茅舍两三家:榭,建在高台上的木屋,多为游观之所。“舞榭”常与“歌楼”“歌台”并提,皆指供歌舞用的楼屋,如唐武元衡《古意》“舞榭黄金梯,歌楼白云面”,唐许尧佐《石季伦金谷园》“舞榭苍苔掩,歌台落叶繁”。竹篱茅舍,常指乡村中简陋的屋舍。乡村居处不如城里密集,故而前面是“千万户”,而后面是“两三家”,这是古诗词里常见的景象。如宋汪莘《蓦山溪》“竹篱茅舍,鸡犬两三家”。平仄上,上联是仄仄平平平仄仄,下联是仄平平仄仄平平。竹,《广韵》“张六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上下联都是主谓结构:主语“舞榭歌楼”“竹篱茅舍”皆为名词性并列结构;谓语“千万户”“两三家”是数量短语,陈述主语的数量情况。
8、珊枕半床,月明时梦飞塞外;银筝一曲,花落处人在天涯:珊枕,用珊瑚装饰的枕头,宋韩淲《恋绣衾》“香浓翠被屏山曲,把珊枕,侧过又移”。半床,古人常用“半床空”“半床月”来表现女子对远在天涯的情郎的思念,比如唐许浑《南海府罢南康阻浅行侣稍稍登陆而遇宴饯至频暮宿东溪》“离歌不断如留客,归梦初惊似到家。山鸟一声人未起,半床春月在天涯”,宋贺铸《小重山》“楚梦冷沉踪。一双金缕枕,半床空”等等,上联当是化用了这样的诗句。银筝,用银装饰的筝,常借来表示女子思念情郎的心情,如唐王涯《杂曲歌辞·秋夜曲》“银筝夜久殷勤弄,心怯空房不忍归”。人在天涯,元马致远《天净沙·秋思》有“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”的句子,融化在此联中,意境非常吻合。此联两句都是表达闺中人对远在塞外、天涯的情郎的思念之情。平仄上,上联是平仄仄平,仄平平仄平仄仄;下联是平平仄仄,平仄仄平仄平平。一,《广韵》“於悉切”,入声。上联下半句的第四字和第六字都是仄声,失替;下联下半句的第四字和第六字都是平声,失替。语法上,“珊枕半床”与“银筝一曲”相对,都是主谓结构。“月明时梦飞塞外”与“花落处人在天涯”相对,都是状中结构:“月明时”“花落处”作状语,“处”在这里和“时”意思差不多,乃对文互训,意思是月明之时,花落之时;中心语“梦飞塞外”“人在天涯”是主谓结构。
其三
圆对缺,正对斜[1]。
笑语对咨嗟[2]。
沈腰对潘鬓,孟笋对卢茶[3]。
百舌鸟,两头蛇[4]。
帝里对仙家[5]。
尧仁敷率土,舜德被流沙[6]。
桥上授书曾纳履,壁间题句已笼纱[7]。
远塞迢迢,露碛风沙何可极;长沙渺渺,雪涛烟浪信无涯[8]。
句解
1、圆对缺,正对斜:圆、缺,在形容月亮的变化上是相反的一组词,宋苏轼《水调歌头》有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”的话。“正”“斜”也是一对相反意义的词,唐王周《志峡船具诗·梢》“制之居首尾,俾之辨斜正”。平仄上,“圆”“斜”是平声,“缺”“正”是仄声。缺,《广韵》“苦穴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四个词语都是形容词。
2、笑语对咨嗟:笑语,谈笑、说笑,唐贾岛《喜雍陶至》“今朝笑语同,几日百忧中”。咨嗟,感叹、叹息,汉焦赣《易林·离之升》“车伤牛罢,日暮咨嗟”。“咨”“嗟”义同,《尚书·尧典》:“帝曰:‘咨!汝羲暨和。’”孔安国传:“咨,嗟。”平仄上,“笑语”是仄仄,“咨嗟”是平平。语法上,二者都是动词,都是并列结构。
3、沈腰对潘鬓,孟笋对卢茶:沈腰,说的是南朝沈约的典故,据《梁书·沈约传》载,“初,约久处端揆,有志台司,论者咸谓为宜,而帝终不用,乃求外出,又不见许”。因为得不到重用,“与徐勉素善,遂以书陈情于勉”,和徐勉关系好,所以写信跟他陈情:“……外观傍览,尚似全人,而形骸力用,不相综摄。常须过自束持,方可僶俛。解衣一卧,支体不复相关”,“百日数旬,革带常应移孔;以手握臂,率计月小半分。以此推算,岂能支久?若此不休,日复一日,将贻圣主不追之恨。冒欲表闻,乞归老之秩。若天假其年,还得平健,才力所堪,惟思是策”。他表示自己身体不好,瘦骨难支,请求告老归乡。后来人们就用“沈腰”作为腰围瘦减的代称。潘鬓,说的是晋潘岳的典故,潘岳有《秋兴赋》序“余春秋三十有二,始见二毛”,二毛是头发花白的意思,后来人们以“潘鬓”表示鬓发初白。沈腰、潘鬓连用,用于表示饱受摧折的神情外貌,南唐李煜《破阵子》中有“一旦归为臣虏,沈腰潘鬓销磨”。孟笋,说的是三国吴人孟宗的典故,《三国志·吴书·吴主传》裴松之注孟宗之事曰:“《吴录》曰:仁字恭武,江夏人也,本名宗,避皓字,易焉。少从南阳李肃学。……迁吴令。时皆不得将家之官,每得时物,来以寄母,常不先食。及闻母亡,犯禁委官,语在权传。特为减死一等,复使为官,盖优之也。《楚国先贤传》曰:宗母嗜笋,冬节将至。时笋尚未生,宗入竹林哀叹,而笋为之出,得以供母,皆以为至孝之所致感。”孟宗至孝,他母亲喜欢吃笋,时值冬日,笋未形成,孟宗在竹林中哀叹,竟使得竹笋提前长了出来。卢茶,指的是唐代诗人卢仝的典故,他著有《茶谱》,人称“茶仙”,有《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》一诗,其中有“七碗茶歌”颇负盛名:“一碗喉吻润;二碗破孤闷;三碗搜枯肠,唯有文字五千卷;四碗发轻汗,平生不平事,尽向毛孔散;五碗肌骨清;六碗通仙灵;七碗吃不得也,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。”平仄上,“沈腰”是仄平,“潘鬓”是平仄;“孟笋”是仄仄,“卢茶”是平平。语法上,四个词语都是定中结构,名词。
4、百舌鸟,两头蛇:百舌鸟,鸟名,《礼记·月令》“(仲夏之月)反舌无声”,汉郑玄注“反舌,百舌鸟”。两头蛇,蛇名,古人传说见到这种蛇就会死,汉贾谊《新书·春秋》:“孙叔敖之为婴儿也,出游而还,忧而不食。其母问其故,泣而对曰:‘今日吾见两头蛇,恐去死无日矣。’其母曰:‘今蛇安在?’曰:‘吾闻见两头蛇者死,吾恐他人又见,吾已埋之也。’其母曰:‘无忧,汝不死。吾闻之,有阴德者,天报以福。’”孙叔敖年幼的时候,见了两头蛇,怕别人见到之后遭殃,就把蛇杀了埋了。平仄上,“百舌鸟”是仄仄仄,“两头蛇”是仄平平。百,《广韵》“博陌切”,入声;舌,《广韵》“食列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两个词语都是名词,定中结构。
5、帝里对仙家:帝里,就是帝都,唐李百药《赋得魏都》“帝里三方盛,王庭万国来”。仙家,就是仙人所住的地方,唐牟融《天台》“洞里无尘通客境,人间有路入仙家”。平仄上,“帝里”是仄仄,“仙家”是平平。语法上,两个词语都是名词,定中结构。
6、尧仁敷率土,舜德被流沙:敷,传布、散布,《尚书·大禹谟》“文命敷于四海,祗承于帝”。率土,《诗经·小雅·北山》有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,王引之《经义述闻》云:“《尔雅》曰:‘率,自也。’‘自土之滨’者,举外以包内,犹言‘四海之内,莫非王臣’。”“率土”和“普天”相对,都是境域之内的意思。被,达到、延及,《尚书·禹贡》“东渐于海,西被于流沙”,孔安国传“被,覆”。流沙,就是沙漠,因为沙经常被风吹而流动,故名;《楚辞·离骚》“忽吾行此流沙兮,遵赤水而容与”,王逸注“流沙,沙流如水也”。平仄上,上联是平平平仄仄,下联是仄仄仄平平。德,《广韵》“多则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上下联都是主谓结构。
7、桥上授书曾纳履(lǚ),壁间题句已笼纱:上联说的是张良的故事。张良的祖先是战国时期韩国人,根据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载,韩国被秦国所灭之后,张良曾与大力士试图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而失败,不得不到下邳躲起来。“良尝闲从容步游下邳圯上,有一老父,衣褐,至良所,直堕其履圯下,顾谓良曰:‘孺子,下取履!’良鄂(愕)然,欲殴之。为其老,强忍,下取履。父曰:‘履我!’良业为取履,因长跪履之。父以足受,笑而去。良殊大惊,随目之。父去里所,复还,曰:‘孺子可教矣。后五日平明,与我会此。’良因怪之,跪曰:‘诺。’”他在下邳遇到一位老人,他的鞋子掉到桥下,让张良去捡起来,还要张良为自己穿上。张良一一照做,老人就约他五天后的早上相见。“五日平明,良往。父已先在,怒曰:‘与老人期,后,何也?’去,曰:‘后五日早会。’五日鸡鸣,良往。父又先在,复怒曰:“后,何也?”去,曰:‘后五日复早来。’五日,良夜未半往。有顷,父亦来,喜曰:‘当如是。’出一编书,曰:‘读此则为王者师矣。后十年兴。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,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。’遂去,无他言,不复见。旦日视其书,乃太公兵法也。良因异之,常习诵读之。”经过反复地考验以后,老人送了他一本兵书。张良学了之后,辅佐刘邦打下了天下。纳履,穿鞋的意思,《乐府诗集·相和歌辞七·君子行》“瓜田不纳履,李下不正冠”。下联的典故是有关唐代诗人王播的,《苕溪渔隐丛话后集·唐人杂纪上》引《古今诗话》云:“王播少孤贫,尝客扬州惠昭寺木兰院,随僧斋飧,僧颇厌之;及播至,已饭矣。后二纪,播自重位镇是邦,因访旧游,向所题以碧纱笼之。播乃题二绝云:‘二十年前此院游,木兰花发院初修。而今再到经行处,树老无花僧白头。’‘上堂已了各西东,惭愧阇黎饭后钟。二十年来尘扑面,而今始得碧纱笼。’”王播贫弱之时,寄食于木兰院,遭到僧人们的厌弃。等到二十多年后做了大官回去,发现原来题在寺里的诗句已经用碧纱笼罩起来了,于是就有了“二十年来尘扑面,而今始得碧纱笼”的诗句。平仄上,上联是平仄仄平平仄仄,下联是仄平平仄仄平平。语法上,“桥上授书”与“壁间题句”相对,都是状中结构,主语省去。“曾纳履”与“已笼纱”相对,两个都是状中结构,也省去主语。
8、远塞迢迢,露碛(qì)风沙何可极;长沙渺渺,雪涛烟浪信无涯:迢迢,形容道路遥远,唐孟浩然《凉州词》“胡地迢迢三万里,那堪马上送明君”。碛,沙漠的意思,《资治通鉴·隋炀帝大业四年》“世雄孤军度碛,伊吾初谓隋军不能至,皆不设备;闻世雄军已度碛,大惧,请降”,胡三省注“流沙亦谓之碛”。渺渺,悠远,宋王安石《忆金陵》“想见旧时游历处,烟云渺渺水茫茫”。信,确实、实在,唐李白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“海客谈瀛洲,烟涛微茫信难求”。无涯,没有边际。平仄上,上联是仄仄平平,仄仄平平平仄仄;下联是平平仄仄,仄平平仄仄平平。碛,《广韵》“七迹切”,入声;极,《广韵》“渠力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“远塞迢迢”对“长沙渺渺”,皆为主谓结构。“露碛风沙何可极”对“雪涛烟浪信无涯”,也都是主谓结构;谓语部分“何可极”“信无涯”皆为状中结构;状语“何”“信”,前者用疑词表反问,后者用确语表肯定,都表达一种无可置疑的语气。
其四
疏对密,朴对华[1]。
义鹘对慈鸦[2]。
鹅群对雁阵,白苎对黄麻[3]。
读三到,吟八叉[4]。
肃静对喧哗[5]。
围棋兼把钓,沉李并浮瓜[6]。
羽客片时能煮石,狐禅千劫似蒸沙[7]。
党尉粗豪,金帐笼香斟美酒;陶生清逸,银铛融雪啜团茶[8]。
句解
1、疏对密,朴对华:朴,指未经加工的木料,与“华丽”“华美”的“华”意义相对。平仄上,“疏”“华”是平声,“密”“朴”是仄声。朴,《广韵》“匹角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两组词语皆是意义相对的形容词。
2、义鹘(hú)对慈鸦:义鹘,典出唐杜甫《义鹘行》诗:“阴崖有苍鹰,养子黑柏颠。白蛇登其巢,吞噬恣朝餐。雄飞远求食,雌者鸣辛酸。力强不可制,黄口无半存。其父从西归,翻身入长烟。斯须领健鹘,痛愤寄所宣。斗上捩孤影,噭哮来九天。修鳞脱远枝,巨颡拆老拳。高空得蹭蹬,短草辞蜿蜒。折尾能一掉,饱肠皆已穿。生虽灭众雏,死亦垂千年。物情有报复,快意贵目前。兹实鸷鸟最,急难心炯然。功成失所往,用舍何其贤。近经潏水湄,此事樵夫传。飘萧觉素发,凛欲冲儒冠。人生许与分,只在顾盼间。聊为义鹘行,用激壮士肝。”苍鹰的孩子被白蛇吃了,雌鸟力不能胜。后来雄鸟从外面觅食归来,得知此事,翻身去找来一只健鹘。鹘、蛇大斗一场,终得报仇雪恨。功成之后,鹘却不知所踪,故而诗人记录了此鹘的侠义之事,流传人间。鹘,鸟名,飞得很快,善于袭击其它鸟类,亦名隼,明李时珍《本草纲目·禽四·鸱》“鹘,小于鸱而最猛捷,能击鸠、鸽,亦名鹬子,一名笼脱”。慈鸦,就是慈乌,乌鸦的一种,相传此鸟能反哺其母,故称。明李时珍《本草纲目·禽三·慈乌》“此鸟初生,母哺六十日,长则反哺六十日,可谓慈孝矣”。平仄上,“义鹘”是仄仄,“慈鸦”是平平。鹘,《广韵》“户骨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“义鹘”“慈鸦”都是定中结构。
3、鹅群对雁阵,白苎(zhù)对黄麻:鹅群,这里用的是王羲之的典故,《晋书·王羲之传》载:“又山阴有一道士,养好鹅,羲之往观焉,意甚悦,固求市之。道士云:‘为写《道德经》,当举群相赠耳。’羲之欣然写毕,笼鹅而归,甚以为乐。”王羲之好鹅,曾写《道德经》与山阴道士换一群鹅。雁阵,成列而飞的雁群,唐王勃《滕王阁序》“雁阵惊寒,声断衡阳之浦”。兵法和书法中都有“雁阵”之说。白苎,白色的苎麻;黄麻,大麻。二者都是药名,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中皆有提及。平仄上,“白苎”是仄仄,“黄麻”是平平。白,《广韵》“傍陌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四个词语都是定中结构。
4、读三到,吟八叉:读三到,清代教育家李毓秀《弟子规》有“读书法,有三到,心眼口”,这个典故出自南宋朱熹《训学斋规》:“余尝谓读书有‘三到’,谓心到、眼到、口到。心不在此,则眼不看仔细,心眼既不专一,只漫浪诵读,决不能记,记不能久也。‘三到’之中,心到最急。心既到矣,眼口岂不到乎?”吟八叉,是唐代诗人温庭筠的典故。据《唐才子传》载:“庭筠字飞卿,旧名岐,并州人,宰相彦博之孙也。少敏悟,天才雄赡,能走笔成万言。善鼓琴吹笛,云:‘有弦即弹,有孔即吹,何必爨桐与柯亭也。’侧词艳曲,与李商隐齐名,时号‘温、李’。才情绮丽,尤工律赋。每试,押官韵,烛下未尝起草,但笼袖凭几,每一韵一吟而已,场中曰‘温八吟’。又谓八叉手成八韵,名‘温八叉’。”温庭筠写诗,押官韵,每一韵一吟叉一次手,人称“温八吟”“温八叉”。平仄上,“读三到”是仄平仄,“吟八叉”是平仄平。读,《广韵》“徒谷切”,入声;八,《广韵》“博拔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“读三到”“吟八叉”都是主谓结构:主语“读”“吟”都是动词,指读书、吟诗两种行为,是古代文人常做的两件事;“三到”“八叉”陈述读书的要求和吟诗的状态,皆为状中结构。
5、肃静对喧哗:肃静,严肃而安静。喧哗,声音嘈杂混乱。二者语义相对。平仄上,“肃静”是仄仄,“喧哗”是平平。语法上,二者都是形容词,并列结构。
6、围棋兼把钓,沉李并浮瓜:把钓,就是手持钓竿钓鱼,唐韩偓《秋深闲兴》“把钓覆棋兼举白,不离名教可颠狂”;把,手持的意思。围棋、钓鱼皆颇为耗时,古人常通过描写这两种行为来抒发隐逸散淡的情怀。沉李浮瓜,这个词语又作“浮瓜沉李”,出自三国魏曹丕《与朝歌令吴质书》“浮甘瓜于清泉,沉朱李于寒水”,谓以凉水泡洗瓜果解渴;后便借此来代指消夏乐事,宋苏轼《答苏伯固四首》之四“大盆如命取去,为暑中浮瓜沉李之一快也”。平仄上,上联是平平平仄仄,下联是平仄仄平平。语法上,两句皆用两个动作行为表并列关系,用“兼”“并”两个词连接。
7、羽客片时能煮石,狐禅千劫似蒸沙:羽客,指神仙或方士,唐柳宗元《摘樱桃赠元居士时在望仙亭南楼与朱道士同处》“蓬莱羽客如相访,不是偷桃一小儿”。煮石,就是煮白石,据说神仙以煮白石为粮,晋葛洪《神仙传·白石先生》“(白石先生)常煮白石为粮,因就白石山居”。狐禅,禅门指妄称开悟、流入邪僻者,后用以泛指异端邪说,又叫“野狐禅”“野狐”。千劫,指旷远的时间与无数的生灭成坏,唐太宗《圣教序》“无灭无生历千劫”;劫,是佛教名词,“劫波”的略称,意为极久远的时节。蒸沙,出自《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》:“是故阿难,若不断淫修禅定者,如蒸沙石,欲其成饭,经百千劫,祇名热沙。何以故?此非饭本,沙石成故。汝以淫身求佛妙果,纵得妙悟,皆是淫根。”佛经中常见此语,如《宗镜录》“足抹大地石,蒸沙成饭无”等。可见下联意谓如果其心不正,修野狐禅这种邪门外道,则即便历尽千劫,如蒸沙做饭,也是不能得道成功的。平仄上,上联是仄仄仄平平仄仄,下联是平平平仄仄平平。石,《广韵》“常隻切”,入声;劫,《广韵》“居怯切”,入声。语法上,上下联都是主谓结构:“羽客”“狐禅”是主语,前者是正道,后者是外道;谓语部分“片时能煮石”“千劫似蒸沙”,都是状中结构,状语是“片时”“千劫”,表时间,前者强调时间之短,后者表示历时之久。
8、党尉粗豪,金帐笼香斟美酒;陶生清逸,银铛(chēng)融雪啜团茶:此联说的是北宋名臣陶谷的典故,《苕溪渔隐丛话前集》载:“宋陶谷,字秀实,为学士,得党太尉家姬。遇雪,陶取雪水烹茶,谓姬曰:‘党家有此风否?’对曰:‘彼粗人,安有此。但能于销金帐中浅斟低唱,饮羊羔儿酒耳。’陶默然,惭其言。”陶谷有个小妾,曾是党太尉的家姬。这一天下雪,陶谷就取雪水煮茶,问这歌姬说:“党家有没有这样的做法?”她回说:“那是个粗人,怎么会做这种事情?他只会在销金帐中浅斟低唱,饮羊羔酒罢了!”陶谷听了感到很惭愧。铛,一种古代的温器,用来把茶和酒温热。铛一般以金属或陶、瓷等制成,此处说用银,当是嘲讽陶生的卖弄。啜,饮的意思。团茶,宋代用圆模制成的茶饼,宋欧阳修《归田录》卷二“茶之品,莫贵于龙凤,谓之团茶,凡八饼重一斤”。平仄上,上联是仄仄平平,平仄平平平仄仄;下联是平平平仄,平平平仄仄平平。语法上,“党尉粗豪”对“陶生清逸”,是主谓结构,形容词充当谓语。“金帐笼香”“银铛融雪”相对,是状中结构,“金帐”“银铛”是表工具的状语。“斟美酒”“啜团茶”相对,都是动宾结构。对仗工整。